我是地府骁勇善战的女将军。
阎王裴钰去人间转世历劫,我毫不犹豫地闯入轮回伴他左右。
他成为人间帝王,我则成为与他恩爱一生的皇后,最后为救他而死。
可当裴钰回归地府后,却忘记了我在人间的一切,声称陪他历劫的分明是判官之女苏揽月!
一时间,我成了冒充别人身份,抢人夫君的蛇蝎女子。
我不甘地为自己辩解,却换来了裴钰的无情镇压。
他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,命我日日受刑,历尽羞辱与折磨。
当我神魂俱颤,满身伤痕回到地府后,却只得到了裴钰一句,「许霁禾,你虚伪善妒,心狠手辣,所遭受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!」
后来,我饮下孟婆汤,忘记了一切。
裴钰却疯了,血洗了整个地府要我回来。
1
我被阴兵牵着锁链从地狱中带出来的前一秒,还在遭受下油锅之刑。
骤然听到那句,“罪臣许霁禾刑满释放!”我还有些茫然。
直到我被押入阎王殿,方才惊觉自己终于不用再遭受折磨了。
「王上身在何处……?」
我嘶哑着嗓子问道。
没等到回答,殿内突然传来一阵暧昧的调笑声。
只见裴钰抱着身上遍布吻痕的苏揽月走了过来。
他轻柔地将苏揽月放在腿伤,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绝世珍宝。
而见到我,裴钰却瞬间厌恶地皱了皱眉,
「许霁禾,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滚出去,别来碍本王的眼!」
快吗?
我在十八层地狱中待了三年,每一分每一秒都痛苦的像度日如年。
裴钰却还觉得不够。
「属下遵命。」
「从此以后,属下定然躲的远远的,永生永世不再扰王上烦心。」
说完,我狠狠地磕了几个头,直将自己磕的鲜血淋漓。
地狱三年,我所有的傲骨都碎了。
裴钰皱眉,「许霁禾,你在本王面前阴阳怪气什么?是地狱之刑还不够让你长教训吗!」
「来人,给本王把她拖下去,受八十一颗灭魂钉!」
我猛地一颤,不可思议地看向裴钰。
却发现他的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。
我到底做错了什么,与我共患难的夫君非要置我于死地!?
2
在成为阎王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之前,我本是一介孤魂野鬼。
是裴钰将我带回了阎王殿,悉心照料,又教我本领。
数千年的相处让我对他情根深种。
于是在听说裴钰要去人间转世历劫后,我想也不想地就跟了过去。
强行闯入轮回路,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,连神魂都受了伤。
可我不在乎,我只在乎能陪在裴钰身边。
后来,他成了人间帝王,我则成了他青梅竹马的皇后。
为了辅佐他登基,我为他挡剑,为他杀敌,最终也是为了救他死于叛军之手。
临死前,裴钰哭成泪人,许诺若有来生定不负我。
然而,当我死后魂归九幽,好不容易等到了裴钰历劫归来后。
他却一把推开我,深情款款地走向苏揽月。
「月儿,你陪伴本王在人间受了那么多苦,如今本王神魂归位,定然会好好待你!」
我如遭雷击般愣住。
随后疯魔地扑上去告诉裴钰,我才是陪他历劫的人,是他在凡间的妻子啊!
可裴钰却厌恶地说,「许霁禾,数千年来本王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虚伪的人?连别人的夫君都要抢!」
裴钰将为他在人间付出一切的人,记成了苏揽月。
怎么会这样……?
我不甘心地纠缠了他许久,每天都要守在阎王殿外。
可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驱逐。
后来,整个地府都在说我贪婪虚伪,竟然冒充苏揽月的身份。
终于,裴钰失去了所有耐心,一道圣旨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。
上刀山、下火海、滚钉床……
所有残忍的酷刑我都经历了个遍,我的神魂也早已千疮百孔。
若不是抱着有朝一日能够沉冤得雪的希望,只怕我早就支撑不住死了。
可我万万没想到,踏出地狱后迎接我的会是裴钰的八十一颗灭魂钉。
「还不将她拖出去!」
裴钰说完,我便被几个阴兵拖着绑到了极刑柱上。
灭魂钉毫不留情地摧残着我本就已经破败不堪的神魂,撕心裂肺的痛楚让我忍不住哀嚎出声。
才受了三十颗,我就已经晕了过去。
殿内的裴钰听闻,晦气般地说了句,
「将她扔到殿外,谁都不许管她!」
3
再醒来后,我发现自己正满身伤痕地躺在阎王殿外的台阶上。
来来往往的人皆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。
「看啊,她就是曾经的女将军许霁禾,三年前因为得罪了王上被丢入地狱,这才刚回来就又被王上罚了灭魂钉!」
「呸,她活该!当年揽月小姐陪伴王上历劫,出生入死,她凭什么敢冒充揽月小姐的身份?」
「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,如今像丧家之犬一样趴在地上,这种人也配肖想王上?」
我吐出一口鲜血,强撑着站了起来。
裴钰这时从阎王殿外走了出来,嘲弄地说了句,
「许霁禾,当年你一人便可阻拦万千恶鬼,怎么如今区区三十颗灭魂钉就能要了你的命吗?」
「装模作样也要有个限度!」
我苦涩一笑。
自然是因为,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。
那三年的地狱生涯,不但耗光了我的灵力,使我的修为大大跌落,更是连能不能保得住命都难说。
如今的我,神魂之火微弱的仿佛一吹就散了。
我抱着一丝希望向裴钰开口解释,却见他瞬间露出憎恶至极的神色。
「许霁禾,当年本王只是罚你进入地狱第一层,那点程度对你来说和挠痒痒有什么区别?」
「三年过去,你真是越发爱狡辩了,看来还是当年罚的不够狠!」
我怔了怔,随后蓦地红了眼眶。
三年前我去的根本不是第一层,而是第十八层。
是地狱中最可怖、最令人望而生寒的一层!
里面关押的所有犯人都是最穷凶极恶的恶鬼,他们不知道受了谁的令,纷纷扑上来撕咬我的血肉。
我被啃食了整整三年。
每当血肉尽褪露出累累白骨,我又会长出新的血肉。
周而复始,耗尽了我所有的信念。
「王上!罪臣不敢,不敢!别再罚我……」
想到地狱中非人的折磨,我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。
生怕裴钰又一个不高兴将我关了回去。
裴钰见我竟然怕成这样,下意识怔了怔。
在他的印象中,无论我多疼多苦都未这样怕过。
「够了!许霁禾,别再装了!赶紧滚出本王的视线!」
末了,他直接拂袖而去。
我就知道,即便解释了原由,他也不会信。
离开阎王殿,我跌跌撞撞地游荡着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再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游荡到了三生石旁。
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剑痕,我猛地落下泪来。
传闻在三生石上刻下两个人的名字,这二人便会生生世世不分离。
于是三年前,裴钰忘记我后。
我疯魔般找到三生石,又折断了自己一根手指,用指骨在上面一笔笔地刻下了我和裴钰的名字。
说好了要永生永世在一起的,他怎么可以爱上别人?
就在我刻好我们的名字后,裴钰黑着脸赶来了。
他见到我的举动当即大怒,一剑又一剑将我好不容易刻的名字全部划烂。
「许霁禾,本王就是死都不会爱你这种人!别再用什么肮脏的手段了!」
也是因为这件事,裴钰才动了震怒,选择将我打入地狱。
如今我看着三生石上密密麻麻的剑痕,喃喃道,
「裴钰,我们之间,终究是回不去了……」
4
我最终游荡到了自己曾经的寝宫,扶摇殿。
本想进去好好修养三年来受的伤,却在看到焕然一新的扶摇殿后猛地怔住。
只见我种的彼岸花全都被拔除了,继而种满了月季花。
可月季是人间才有的,怎会出现在地府呢?
「许姐姐怎么来了?呀,我忘记了,姐姐一定还不知道,这扶摇殿已经被王上赏给了我吧?」
「姐姐你看,我说我不喜欢死气沉沉的彼岸花,王上便亲自去了人间一遭,为我寻来了满堂月季。」
「王上对我这般盛宠,让姐姐见笑了~」
我的眼神暗了下去。
当年裴钰最讨厌儿女情长之物,他从来不曾送过我什么花儿。
他只会觉得,那都是愚蠢又平庸的凡人才会喜欢的东西。
可他如今却愿意为苏揽月亲手在地府栽下满堂春色。
也许,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。
我不欲再作停留,正要离开,却又听苏揽月说,
「许霁禾!你还不知道吧,三年前王上下令将你送入地狱第一层,是我命人将你带去的第十八层!」
「我还找来了无数恶鬼撕咬你的血肉,凌辱你的身体,摧毁你的精神,这些,想必你永远不会忘记吧?」
苏揽月撕去了所有伪装,面目狰狞地说道。
我心神俱震,「竟然是你……」
「是我又如何!」
「我恨极了你这阴魂不散缠着王上的样子,乖乖的死在地狱中不好吗,你为什么还要回来?」
我只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涌,忍不住怒道,
「你抢我的夫君,又害我落入十八层地狱受尽苦难,就不怕我去王上面前揭穿你吗!」
苏揽月冷冷一笑,露出轻蔑的神色。
「你以为,王上会信谁?」
我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力气。
是啊,以裴钰如今对苏揽月的偏爱,若我敢告状,他只怕会立即又去惩罚我。
我的身体经不起再折腾了。
就在这时,苏揽月突然露出惊惧的神色,猛地跳入了一旁的池水中!
地府的水乃凡人怨气所化,苏揽月一跳进去便被侵蚀的惨叫连连。
我还在愣神,下一秒突然被人掐着脖子扔出去了好远。
只见裴钰不知何时出现,他一把捞出苏揽月抱在怀里,随后用冰冷的像要杀人的视线望着我。
「许霁禾,本王是不是对你太过仁慈了?你竟敢伤害月儿!」
「你不是推月儿落水吗?好——」
「来人!将这个贱人丢入忘川的绝情水中!」
5
几乎是话音落地的一瞬间,我就瘫软在了地上。
忘川本就聚集了整座地府所有孤魂野鬼的怨念,其中的绝情池水更甚。
只要还怀有一丝情欲,那绝情池水便是天底下最蚀骨的毒药。
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完整地从绝情池水中出来。
裴钰此举,会要了我的命!
「王上!我没有推苏揽月入水,分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!」
刚说完,裴钰便猛地甩了我一巴掌。
他像是忍耐到了极限,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道,
「许霁禾,本王说过多少次了,收回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!」
「月儿就是本王的命,你敢伤她,本王便让你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!」
阎王那冰冷的话语如利剑一般穿透了我的心。
我怔愣地被阴兵拖着,扔到了忘川下。
直到无数令人胆寒的恶鬼怨念包围了我,我才回过神来。
「裴钰!你为何就不能信我一次!」
「陪你渡劫的是我!被陷害的也一直都是我啊!我们几千年的情谊,你难道真的毫不在乎了吗!」
我双目赤红地流下两行血泪,可忘川之上的裴钰却冰冷地说道,
「本王不想再听你的狡辩。来人,直接将她推入绝情池中!」
话音落地那一瞬间,漫天的绝情池水包围了我。
顷刻间,我便感到皮开肉绽,满身的血肉都在被腐蚀!
「啊——!」
怎么会这样痛?!
传闻人的情欲越重,绝情池水便会腐蚀的越厉害。
原来我竟然爱裴钰爱的这般深重吗?!
没过多久,我的身上便一片血肉模糊,密密麻麻的伤疤出现在我的身上、脸上。
远远望去,比地狱恶鬼还要可怖。
「王上~许姐姐竟然会被绝情池水腐蚀成这样,看来她那不该有的心思还真是够重呢!」
裴钰原本有些许动容的脸又恢复了冰冷。
「呵,这都是她咎由自取!不用管她,就该让她彻底长个教训才是!」
说完,裴钰牵着苏揽月离开了。
后来,我在绝情池水中泡了一天一夜。
被打捞上来后,身上已经没了一处好肉。
「裴钰,早知道爱你会这样痛苦,我便不会再爱了……」
6
那日后,我在地府中找了个角落住下。
失去了修为,再加上得罪了阎王,路过的鬼都恨不得踩我一脚。
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,只是偶尔还会忍不住幻想。
有朝一日裴钰会记起我才是陪他渡劫的妻子,是为他舍弃了一切的人。
这夜,情到深处时我忍不住找了把废弃的古筝,弹起裴钰在人间历劫时最爱的曲子。
边弹边忍不住想,当年裴钰还是人间帝王时和我说过的甜言蜜语。
裴钰,说好了下辈子你一定会找到我的,可你为什么把我忘了呢?
就在我沉浸在回忆中时,突然传来一阵强横的威压。
只见裴钰双目赤红,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眼前。
吓得我连忙将面纱紧了紧,生怕露出脸上的伤疤。
「许霁禾,这首曲子你是如何得知的!」
「这分明是本王在渡劫时与月儿的定情之曲!」
我的心底顿时掀起惊涛骇浪,一句“我才是你的定情之人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。
可下一秒,却又听裴钰说,
「呵,本王还真是小看了你!定是你不知从哪里打探来的,就为了冒充月儿的身份!」
「……是,王上,属下该死。」
我心灰意冷地说道。
这一刻突然明白了,自己无论怎样解释都是没用的。
「可是,就连月儿都三年未曾弹过这首曲子,你又是从哪里打探到的?」
苏揽月三年不弹,自然是因为她根本不会弹。
但是,这话我可以说吗?
我还在犹豫,突然,苏揽月红着眼睛走了过来。
「王上!月儿本来不想说的,但您既然已经发现了……」
她咬了咬牙,掉下一滴泪道,
「三年前许姐姐想冒充我的身份,又怕我坏了她的好事,便将我的手打断了。月儿的手,早已弹不了琴了!」
我看到裴钰猛地沉了脸色,心疼地将苏揽月抱在怀里好生安慰。
末了,他又目光森然地望着我,像是在望着一个罪无可恕之徒。
「许霁禾,你真是太让本王失望了。」
「本王念在你昔日的功劳,一直不曾真正伤及你的性命。可你屡次三番与月儿作对,又满口谎话地欺骗本王。」
「本王便将你发配黄泉,为奴为婢,在本王与月儿的大婚后执行!」
发配黄泉,为奴为婢,大婚……
这些词汇连在一起不断冲击着我的耳膜,叫我瞬间惨白了脸色。
黄泉之中,满是三界最恶之人的魂魄。
这些魂魄生前都是一方强者,甚至还有不少是被我斩杀的敌人。
我若被发配至黄泉伺候这些人,只怕当天便会被撕咬的连一具全尸都不剩。
裴钰分明是知道这一点的。
「裴钰,我真的会死。」
我平静却又颤抖地说。
「呵,所谓祸害遗千年,许霁禾,就算是本王死了你都不会死!你这种人,最为惜命!」
说完,裴钰便拉着苏揽月转身离开。
而我则将要面临在他们大婚后,被发配黄泉的命运。
「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……」
所有的委屈与怨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,我忍不住哀嚎出声。
可回应我的,却只有地府萧瑟的,带着血腥味的寒风。
7
裴钰大婚当日。
整座地府敲锣打鼓,入目皆是喜气洋洋的红色。
裴钰为了给足苏揽月排场,竟亲自去天界向天帝借来了紫金凤冠,又深入东海为苏揽月求来一颗夜明珠。
他说,「月儿曾陪我出生入死,如果不是她,本王在人间的劫难便过不去了。如今有机会,本王定要好好弥补月儿!」
我笑的眼中带泪。
陪他出生入死的,分明是我。
当年在人间,我为了救援被困孤城的裴钰,被万箭穿心而死。
「许霁禾,你这晦气东西还来做什么?」
突然,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裴钰注意到了我,厌恶地说道。
只见我恭恭敬敬地朝他拜了下去,眼中竟一丝杂念都无。
「属下即将赴往黄泉,特来拜别王上。」
「从此山高路远,永生不复相见。」
裴钰的眉头飞速跳了一下,冰冷的神色竟然出现一丝裂痕。
不知为何,听了这话他心口莫名发堵。
他定了定神,冷声说,「少来装模作样。」
「你过来,跪下。」
裴钰命我跪趴在苏揽月的马车前,很快,苏揽月便踩着我下了马车。
「王上~您此举,真是委屈许姐姐了!」
「呵,她一个低贱之人,能被月儿踩是她的福气!」
来往的宾客们见到这一幕,纷纷讥讽地笑了出来。
莫大的羞辱涌上心头,叫我恨不得泪洒当场。
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裴钰原来这么会折辱人。
就在我身体颤抖之时,一个尖锐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——
「皇后……娘娘?」
只见一个约摸二十六七左右的女子怔怔地望着我,随后猛地冲过来将我扶起。
「娘娘!一别经年,没想到诗音死后还会再见到您!」
诗音?
我在人间的贴身婢女!
没想到,我们死后竟然会在地图团聚!
我下意识看向裴钰,只见他突然白了脸,颤抖着道,
「你不是月儿的婢女吗,你刚刚叫许霁禾什么?」
诗音眼眶通红,目眦欲裂地扑到我脚下,凄厉地嘶吼道——
「皇后娘娘,是谁将您害成了这样?」
「陛下!王上!您怎会不认识陪您患难一生的娘娘啊?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