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灼宁额角跳了跳,一拂袖,“真是荒谬!”
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,他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。
前一刻还在委屈巴巴的,下一瞬就能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话。
亏得他看见她红了眼眶的那一刹那,竟觉得有些愧疚。
罢了,就当今日多管闲事吧。
深呼吸一口气,他转身就走。
梁恪瞧着他竟这么走了,忙拿出手帕,垫着脚尖招摇,“哎,别走呀,莫不是小女子说中了殿下的心思,殿下害羞了?”
害羞?
说他一个大男人害羞?
谢灼宁深呼吸又深呼吸,都没压住自己狂跳的额角。
“谢大小姐,请自重!”
他这是今日第二次叫她自重了,语气明显加重不少。
一撇嘴,梁恪不甚在意,“人家太瘦了,重不起来呢。”
谢灼宁:“……”
他说东,她言西,这是在说同一件事?
真是的,他跟一个女子计较什么?
脸色阴寒,步履生风,他加快速度,只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眼瞧着人影消失无踪,梁恪脸上的笑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她庆幸她是重生而来的梁恪,不再是那个天真至极的梁恪,否则怎么可能忍得住滔天的仇恨,继续跟自己的仇人们虚与委蛇?
她叫来下人,“去跟祖母禀报一声,就说我受了惊吓,需要休养,就不继续去给她老人家祝寿了。”
毕竟刚重生,她脑袋还乱糟糟的,得花时间好好理一理思绪才是。
回到风华阁,她将门一关,研墨提笔,写写涂涂。
研究了半天,她发现,眼下最首要的任务是——退婚!
老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还有半年就会驾崩。
临死之前,为了让她老爹镇阳侯死心塌地地扶持太子,会下旨让她跟太子提前成婚。
所以这个婚,必须得尽快退掉。
而且不能是她退,必须得是太子自己主动提出退婚,才能不连累谢家!
这一想,便是大半夜,她迷迷糊糊的,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。
只是这觉睡得并不安稳,一闭上眼,全是一片血色,家人跟朋友的头颅被大刀砍下,至死都不肯闭上眼睛……
她猛地惊醒,急喘了两口气,刚平复下来,就听到门外的闹嚷声。
“你怎么还在这儿?我都说了,小姐不想见你。你也不闻闻自己身上什么味儿,往门口一杵,院子里都臭烘烘的,还要不要人活了?”
春桃掩着鼻口,一脸嫌弃鄙夷。
夏橘艰难地开口,“我、洗过了,看小姐、一眼、就走。”
“滚滚滚!你什么身份,小姐什么身份,是你说看就能看的?”春桃边说边不耐烦地将她推开。
然而下一秒,细嫩的手腕被满是裂口的手握住,夏橘眼里瞬间溢出冷冽杀意。
春桃被那眼神盯得浑身发毛,手腕被按着的地方亦是隐隐发痛。
她“咕噜噜”咽了下口水,旋即想到什么,立刻又昂起了脖子,“想打我?来,打呀!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小姐赶出风华阁的了吗?你敢碰我一根汗毛,信不信我让小姐把你直接逐出谢府去!”
夏橘眸孔一缩,手也缓缓地收了回去。
那眼神,看得屋内的梁恪心头一紧,很不是滋味。
夏橘原是杀手组织培养的杀手,她老爹带兵把那杀手组织踏平了之后,便把夏橘带了回来。
说是跟她年纪相仿,正好留在她身边保护她。
可杀手组织只教会了夏橘怎么杀人、怎么服从命令,却没教夏橘怎么与人交流。
以至于夏橘说话时磕磕巴巴,只能两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。
那会儿她年纪小,喜欢闹腾,跟夏橘说不到一块儿去,自然更亲近能说会道的春桃。
有一次春桃哭哭啼啼地跑来找她,说夏橘拿刀恐吓她,又亮出脖子上的伤口给她瞧。
她以为夏橘改不了杀手的嗜杀本性,一怒之下把她赶出了风华阁,让她去杂事房负责倒夜香刷马桶……
“啧,一个下贱胚子,力气倒是挺大。”春桃甩了甩手,看着腕上青紫的痕迹,气不打一处来。
扬起手,一巴掌便甩了出去。
夏橘下意识地一歪头,正正避开。
春桃却火了,“还敢躲?你再躲试试,看我不让小姐好好收拾你!”
听到这话,夏橘绷紧的下颌线松开,认命地闭上眼睛。
“果然是下贱胚子,小姐都不要你了,你还眼巴巴往跟前凑呢。”春桃得意一笑,撸起袖子一巴掌甩出,用了十成十的力气。
只是那巴掌还在半空,她就被人踢了一脚,整个人往前一扑,嘴巴正好磕在门槛上。
一抬头,门牙掉了两颗,满嘴血糊糊的。
她气得发疯,爬起来就要兴师问罪,“哪个贱蹄子,看我不扒了你一层皮!”
“哦?你要扒谁的皮?”梁恪披了件外衫站在她身后,语气淡淡的,情绪莫名。
春桃一愣,旋即回过神来,屈膝福了福身,“大小姐您醒啦?奴婢没听见您出声儿,还以为是院子里哪个笨手笨脚的婢子呢,所以才会口不择言,还请小姐莫怪。”
这理所当然的语气,听得梁恪都气笑了。
她从前脾气这么好的吗?
竟纵得奴婢不像奴婢,倒跟个主子似的!
她笑眯眯地问,“春桃呀,你进谢府多少年了?”
“回小姐的话,八年了。”
“八年了,那也不是刚进府的小丫鬟了,也该懂些府中的规矩了。那你且说说,辱骂主子,按家法,该怎么处置?”
“该……该……该……”春桃对上那张含笑的脸,心里已经意识到不对了,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。
梁恪笑容一收,抬了抬下巴,“夏橘,你来说,辱骂主子,该当如何?”
似没料到会叫到自己,夏橘愣了一会儿,才连忙回道:“当,掌嘴,五十!”
“嗯。”梁恪点了点头,“那就打吧,打完了进屋回话。”
说罢,她转身进屋。
“小姐,小姐恕罪,奴婢知道错了……”
春桃见状不妙,连忙扑过来,想揪着梁恪的衣角求情。
可还没碰到呢,就被夏橘拽着头发又硬生生扯了回去,“啪啪”就甩了两巴掌。
没一会儿,就听到屋外传来春桃撕心裂肺的喊叫。
很快,那喊声变成了求饶,再渐渐没了声音。
梁恪洗漱完,换了身衣裳出来,夏橘已经押着奄奄一息的春桃跪在地上等她了。
五十巴掌下去,春桃的脸儿肿得像猪头一样,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儿。
那血肉模糊的模样,瞧着都渗人。
但梁恪知道,这已经是夏橘手下留情的结果了,要不然那丫头一巴掌下去,就能把春桃小命给拍没了。
她坐在罗汉床上,不急不忙地品着茶,直看着春桃支撑不住快晕了,才慢悠悠开口。
“春桃啊,大伯母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,让你这般替她卖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