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二毛那小子说不过他就让他爸来下驱逐令了?出息劲儿!
冷哼一声,梁萧撇着嘴抓起一把瓜子,窜站上炕头:“想我去就去,不想我去逐客令,陶金山,杰叔让你照顾我,可没让你给我气受!”
他刻意放大的声音在入夜后的山村里传得老远,声音出去,紧跟着便是成串的犬吠,院子里,原本激烈争论的俩人闭了嘴,陶金山的声音本来很粗,这会儿也只剩下大喘气的份儿了。
陶婶在厨房准备明天炖肉的材料,听到声音直接挑帘冲进院里:“金山,你给梁萧气受了?”
“哎呦妈你怎么出来了?”正一头包的陶金山没想到自己老妈也出来了,脸色顿时更难看了。
“我不出来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打算欺负梁萧?陶金山我可告诉你,不止你叔爷,连梁萧他……”说到这,一脸褶皱的农村老太太回头朝房子看了一眼,确定梁萧没出来,这才压低声音说:“连梁萧他爸对咱们也是有恩的,做人,最不能够的就是忘恩,你小子给我记牢了!”
“妈,我知道,你和我说多少遍了,我咋可能忘?”
“没忘你让梁萧受气?二毛爸,我没说你,不过我的话你也听见了,有我老婆子在,我就不能让人欺负梁萧。”
“不是谁欺负他了?”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二毛爸火气被拱了起来,“明明是那小子……”
“兄弟兄弟,别和我妈一样,她年纪大了。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才把老娘哄走,陶金山转头又得哄二毛爸:“话说回来,他是城里人,和咱们不一样,看在我的面子上,您多担待?”
光说不够,人高马大的陶金山伸手从口袋里磕出根红塔山,递给黑脸的二毛爸。
再回到屋里已经是十分钟以后,陶婶切完肉这会儿正在水缸边舀水,陶金山看了眼老娘弓着的后背,挠挠鼻头,挑帘进了东屋。
不过隔了一道门帘,屋里却比外头暖和不知多少,柜子上的电视开着,里头正播到国际快讯那块,女主播在一片雪花的屏幕里不疾不徐播报着南半球某国的火灾,梁萧没在炕上,叠的整齐的被子上,那只大公鸡正卧在那打瞌睡。
“人呢?”
“在找我吗?”
四处找人的陶金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捂着胸口时就见梁萧抓着把瓜子斜倚在门口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眼里说不出的深意。
“你在这呢,吓我一跳!”
“容易被吓的人一般都是做了亏心事的,陶金山,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了?”梁萧笑眯眯地看着他,嘎嘣一声嚼碎一颗瓜子。
梁萧年纪不大,见过的世面却比陶金山多得多,只一眼对视,陶金山便败下阵来,结巴着别开眼:“没有,我哪敢干什么亏心事,就是二毛爸同意让你接着照看孩子,不过梁萧,我觉得……”
“我不要你觉得,我要我觉得,就算他们不让我去,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谁也管不着,谁也管不了,这是我的自由。你说是吧?金山哥。”梁萧慢条斯理说着,末了还拿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。
明显说不过他的陶金山喉咙一梗:“可是……”
“不早了,我去睡了,早睡早起身体好,还有,咱的费用是日结,别忘了。”
门帘掀起,东西两间房间的厨顶灯一摇一晃拉扯着少年的影子,他背对着陶金山,举起一只手,捻起三根指头搓了搓。
以前只知道是杰叔拜托了陶家照顾他,梁萧多少还有点不好意思,如今知道对方原来是欠了自己家的,那他就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。
几步进了西屋,一股热浪迎面扑来,梁萧脱了上衣,一蹦上炕,嘴不禁撇了撇:最欠他的还是胖猴那几个。
“你们等着,等小爷我翻身,不捏死你们几个我就不姓梁。”三两下脱掉衣服,梁萧把手探进被子,试了试温度,陶家这个老太太怎么就听不懂话呢,都说了让她别把炕烧那么热,就这温度都能烤猪了。
骂咧几声,他把被子从炕头挪去炕尾,这才搓手钻进被子,摸出手机,他想刷微博,吃喝玩乐这么多年,别的好习惯没养成,但刷微博看新闻的习惯还是有的。
手在被子外头举了半天,胳膊几乎要扯断了,梁萧盯着屏幕上那朵菊花终于骂骂咧咧地放弃了。
破地儿,连个网都没有,难怪这里的人都这么愚昧,他丢开手机,闭眼睡觉。
今天他要好好睡觉,毕竟早起练小孩可比刷微博费力多了。
不知是不是成功威胁了陶金山的关系,睡前心情不错的梁萧那一晚难得的做了个美梦,在梦里,他拿回了飞龙冰刀厂,把胖猴他们送进局子吃了窝头,顺便还把冰刀厂转型成功,广告也登到了新闻联播前头,梁萧石英表,中国名表……
“呵呵、呵呵……”傻乐的梁萧地扒拉着鼻子,什么东西扎他呢,起初以为是被子上的线头,可慢慢的,那东西扎地他疼了,受不了的梁萧终于睁开眼,一看,吓一跳:“谁让你上我床的!”
要么说世态炎凉人心不古,如今连只鸡都敢跟他蹬鼻子上脸了!
“别以为赏你两颗瓜子你就是宠物了,再敢上我的床小爷明天就让人把你炖了喝汤!”
扫开鸡屁股的梁萧骂骂咧咧地起身,后知后觉发现窗户外头居然亮了。
回神的他顿时打了个激灵,没记错,昨天二毛说今天要早点去练冰,他这个时候起肯定是要迟到的。
一想到自己要在那帮小屁孩面前迟到,梁萧就越发不爽,他三两下套好衣服,翻身下炕,边拽门边冲外嚷嚷:“陶金山,你怎么不叫我!你是不是故意的?”
门开的瞬间,他愣住了,加上二毛,昨天和他一起去冰场的几个小孩这会儿全齐刷刷在那站着呢,听见他喊,小孩子都朝他看过来,二毛的眼神更是赤裸裸地写满“没礼貌”仨字,搞得他很被动啊。
“咳咳,都来了啊?”就算理亏气场也不认输的梁萧咳嗽两下,走到灶台边拿起上面摆的包子啃了一口:“怎么没在外面等我?”
“除非你对冻死小孩有兴趣。”
……
梁萧被噎得够呛,撇撇嘴,扔开包子:“这什么包子,难吃死!”
“说不过人就骂包子,出息。”
……
接连被怼的梁萧肚子里憋火,开始四处找他的靠山,说来也怪,一向围着他转的陶金山这会儿竟不知哪儿去了,陶婶也不在,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的梁萧回来盯着二毛瞧:“你少……”
“来了来了,热腾腾的豆腐脑来了。”
梁萧松了口气,陶金山来了,那就不用他出马了。
“你去哪了?”人才进门,他便先发制人。
端着个大盆的陶金山没想到梁萧自己醒了,咧嘴一笑:“梁萧,正好,一起吃豆腐脑。”
“什么稀罕玩意,也好意思叫我一起吃?”嘴上否定,身体却很诚实的梁萧站在那盆豆腐脑旁瞥了一眼:“包子不好吃,那就只好吃豆腐脑了,那就来碗尝尝吧。”
一脸勉为其难模样的他其实早被豆腐脑的香味勾出了馋虫,他都多久没吃这玩意了。
接过陶金山递来的豆腐脑,梁萧抿了一口,心情大好,就手又是一口,边喝边看旁边那群吃相比他还难看的小孩们:“他们怎么也在这吃?老陶你是发财了?”
“哪有。”陶金山嘴笨,听见梁萧的话,红着脸说。
“他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吗?”
“二毛,再来一碗。”
被豆腐脑堵了嘴的二毛一脸不忿,却也没再说什么。
不过就算他不说,他也猜得到,无非就是让他们这帮孩子别再搞事情罢了。
一口闷掉剩下的豆腐脑,梁萧进屋拿了外套,朝几个孩子扬了扬手:“走吧。”
陶金山做这些无非是在还人情罢了,他觉得没什么。